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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路秦AU】参宿七 楔子/00 喜宴


新文。想到就更,较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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楔子/00 喜宴


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,路铭嘉在圣保罗堂外遇到秦驰。

一身考究的黑色燕尾服站在青溶溶的洋梧桐树下,仰着脸看透过树叶的光,面无表情。别在胸口袋的白玫瑰,沉甸甸的花瓣正碾碎脆弱的茎。

双眼还带着些朦胧睡意,路铭嘉猜:这场婚礼大概又是个旧式的父母之命,被西式线条重新勾勒出一点点秩序,为着人类繁衍的简便。

他退了两步,靠着蔷薇开得轰轰烈烈的花墙,赏画。一幅用油画笔法涂抹出的姿态荼蘼,气质高洁。

赏画人却被灼灼的红色描得像是迎风花蕾,蓬勃,纯粹。一路摧枯拉朽,直烧到教堂几何图案式的鸡油黄木门,倒教透白的玻璃染上生机勃勃的虾子红。

湿热的风吹过来,天空中那些被枝桠剪裁出的蓝色条与块絮絮零落,水无声地起皱。

路铭嘉指间的香烟一闪一闪,像断断续续的彷徨,细白的烟线如蛇般随风游走。

远远望着,画中人的面目隐匿在郁郁苍苍的树荫下,辨不分明。挺括的塔夫绸像渐渐远去的黑色溪水,白玫瑰对未来的一片寂然缓缓蔓延到衬衫,燕尾服的前衣片稍稍扬起,阴影借着植物的颤抖而跃动。


“铭嘉哥哥。”娇软的声音似一朵朵轻云,带着含情脉脉的微醺,结了对儿地往耳朵里钻。“明天你会去车站送我吗?”

“贺家新添的孙少爷明天百日。”路铭嘉掸了掸烟灰,看着黯淡的斑点在芊芊细草上缓缓堆积,还有那对站在他面前就会扣在一起的脚尖,“家母一早就收了帖子。”

少女的粉衣粉裙卷起无穷尽的失落走远了。


路铭嘉再度抬起头时,洋梧桐树下,秦驰刚刚站过的地方,空空荡荡。

他站直身子,四处寻找。

花园里,蕴藉华美的人群像牛一样慢悠悠地走着,飘过的话发出声响。

他们不谈河北的蝗灾,也不聊吉将军一举克复失守七十二天的塞外,更没人闲话“停战议和,一致抗日”。只说着二月初就运抵的故宫文物,六月成立的世界文化合作中国协会,以及今日报纸上骈散并行的百货公司开幕广告。

路铭嘉也曾像其他半大的孩子,不肯做个局外人,满腔热血地在南京国民政府门前要求政府抗日。

到了晚上,义勇军的大门黑沉沉的,黯蓝月光依稀能照出松树叶细密的影子。微茫的勇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被父亲严冷方正的呵斥与母亲惨淡动人的泪水,逐渐吞噬。

孝道像对黄蜂,一左一右在耳边嗡嗡转,营营扰扰的,竟使脊梁背痒刺刺地出了汗。

路铭嘉当夜回了学校。

灰黑色的流云闷在心头,十里洋场堆积如山的尘埃里他却是花样翻新地玩着。然而,声色犬马的愉悦终究浅薄,数不尽的现实一点一点,刺得眼痛,看得人心乱乱地。

留声机里娓娓唱着京剧:“甘受那胡儿加白眼,忍见百姓遭凌残。悯而受死苦无厌,生不逢辰谁可怜。”

军营的喇叭吹起熟悉的调子。几个简单的音阶缓缓上去又徐徐下来,像极细的一根丝牵起生锈的心。

鼎沸的灯红酒绿在一声裂帛中撕开,路铭嘉拎着行李返回南京。

路太太带他去香火鼎盛的鸡鸣寺求签,出来问他求了什么,他答顺利,愿一切顺利。路太太没有追问,其实她的心愿与他一样。只是路太太并不知悉,路铭嘉口中的“顺利”另有别意。


“路公子,仪式快开始了。”

有人在后面喊他,声音不高不低的。

路铭嘉把烟卷向草窠里一抛,抬脚碾灭,碧绿的草皮霎时就塌下去一块。


教堂里,一排一排白蜡烛伴着玫瑰的香气,火光跳跃。风琴溢出的音符如同体贴的蒲扇,吹得烛光直向一侧摇曳。

圣坛两旁的长窗是彩绘玻璃。

新郎站在前方,利落的短头发茬子很像蘸了墨的排刷。窗子里反映进来各种颜色,融进最深沉的黑色,却只在他脸上加了一匝繁复而微凉的光。

像某种欢愉又合理的面具。

也不晓得是从何而来的念头,路铭嘉看着秦驰的侧脸就莫名这样想。或许是因为他没有激动,连装装样子的紧张都懒得做。只是静静站在那里,像官窑细烧的瓷器,旁人溽热依旧,他自得清凉。

音乐调子一变,新娘裹着雪白的纱搀扶着父亲走来。那些花窗成了笔,而她是最好的画布。每一处细微的线条都对应着灿烂夺目的彩光。

音乐与喧闹的人声里,路太太被泪水糊住眼睛,摸索出手绢擦拭着眼角,沙声道:“你那些洋派女朋友个个装扮时髦,生活奔放,只知道什么意识觉醒,什么独立自由……”

路铭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,百无聊赖地听着母亲的絮叨,婚礼中的对答,牧师的宣讲,新人的誓言。

合影时,没了教堂的音乐与喧闹的人声,只剩下无数昆虫唧唧地叫唤着,知了更在枝枝节节聒噪着生的烂漫。

一切都静下来。

男女老少半侧着身子,所有人脸上都堆着浓浓的笑。除了路铭嘉,心不在焉的假笑冻在嘴唇上。


到了晚宴,座中佳宾济济。秦家更是请了戏班子演了一出《游园惊梦》,伴着丝竹琵琶抑扬顿挫地唱着心旌摇摇。

路铭嘉看着戏台上的才子佳人,一个意缠绵,一个羞答答,揭开瓷盖懒洋洋地吃着茶,仿佛内中也有一种别致的乐趣似的。

路太太看得兴起,下巴颏微微发抖,泪珠跟眼眶里打转。连路铭嘉俯身在她耳畔低语,都只是神不守舍地挥了挥手。


月色迷迷镑镑,路铭嘉敏捷地攀上墙头,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枝桠。

墙外,黄包车、木轮马车吱吱轧轧,叫卖声、吆喝声此起彼伏。

风灯下,时髦的别克轿车张扬地按着喇叭。

路铭嘉见着友人,兴兴头头地就要往下跳,却听到夜风里,有人轻轻咳了一声。

喉咙动了动,闪烁不定的双眼归于平静。路铭嘉转身前,攥着树枝的手暗暗用了劲儿。

亮晶晶的夜露,从郁绿的叶子坠落,纷纷扬扬洒人一身。

“小秦先生。”路铭嘉眉目轻扬,笑得洒脱却又不失世家公子的风度。

“路公子。”秦驰穿着对襟立领的缎子喜袍,头发微微有些潮湿。红灯笼的光漫洒眉骨和鼻梁,隐在阴影下的半边脸似是与尘同行,被薄薄眼皮半拢的眸子却蕴着光,若皇明辉烛,照被弥远。

“帮忙保个密。”路铭嘉自认没太多韧劲,又有双亲跟细细的风筝线似的,轻重有致地牵着他的眷恋。

但再坚固的风筝线也总有扯断的那一天。

中日生死相较的天秤上,家国无法兼顾,忠孝不能两全。

凉润的晚风里,洋梧桐树沙沙作响。

两个人在夜色中沉默了许久,直到月亮从云层中穿出来,脚下的草地突然闪烁起湿漉漉的光。

“这就是你的计划?”秦驰好像一点都不意外。

路铭嘉坐直了身子,搓搓手掌心:“简单,好用。”

“找到踪迹只需一晚。”秦驰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。他身后,雕梁画栋,玉阶明柱,囍字灯笼把人间照得辉煌耀目。“而你有三天时间。大可坐火车走远点,再水路折回。”

路铭嘉坐在墙头,背后是空旷的紫蓝色的天,深邃得一点渣子也没有:“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三天空闲?”

秦驰不做声,整了整长衫。只身回到亮闪闪,闹嚷嚷的喜宴。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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